第一次读沅江,是在沈从文描绘的“迷人画幅”里。沅江风物在他的笔下活灵活现,令人心驰神往。
写常德的船,沈从文能一口气把沅江流域各种航船的名称、特点、船户、航程娓娓动听地告诉你:运盐的“大鳅鱼头”是三桅的方头船;桅高帆大、首尾收敛的“乌江子”,是粮船;方头高尾、颜色鲜明的是洪江油船;平头大尾,船身坚实的是“白河船”,……辰溪的“广舶子”,活跃的“麻阳船”,“桃源划子”都各有特性,他几乎能数出这些船的历史,以及船主、水手的习惯爱好,和这些船只所经过的每个码头的风土、生活和可歌可泣的故事。
写沅江沿岸风光,沈从文随意割切一段,勾勒纸上,就成就一绝好宋人本:“……遇晴明天气,白日西落,天上薄云由银红转成灰紫。停泊崖下的小渔船,烧湿柴煮饭,炊烟受湿,平贴水面,如平摊一块白席。绿头水凫三只五只,排阵掠水飞去,消失在微茫烟波里,一切光景,静美而略带忧郁。”总之,阅读沈从文的“沅江”,满眼是诗,一种纯粹的乡土诗。
第二次阅读沅江,是在凌津滩畔和马援渡口。江面上静悄悄的,沈从文笔下的“船儿”早不见踪影,滩涂上躺着一只孤独的淘金船,不见人影,了无声息;江边也不见吊脚楼,绿篷篷里,只窥见盖着鱼鳞瓦的小屋,屋前临水处间或有鸬鹚船,二三只鸬鹚缩着脖儿休闲。粗略观察,这一带的情景,似乎同一首古诗里形容的那样:“炊烟隐隐见人家,十里桑畴竹径斜。夹岸青山一溪水,秋来处处是落花。”嗳,这沅江经历了几多沧桑,环境还是这么幽静,水儿还是这么澄碧,真是个旅游休闲的好地方呵。民谚曰:“淡极始知花更艳。”可惜,好多人还不知道沅江蕴含的静美。
随友人来到马援渡口,映入眼帘的便是“天眼”奇观。临江一座山岩,腰里穿洞,水涨时穿石里可以通船。这时,有桃源文友介绍:老天爷在这个峰上面打的石洞,高有150米,宽30米。“云穿雾入,水复穿石进出。”其上风籁传空,下则江流滚滚,舟行峰下,势欲倾压。明人袁宏道目睹“天眼”奇观,赞道:“山水在镜面,缭青萦白,千里一规。”说到此,友人问我:“这个穿石,与漓江的象鼻山比较,如何?”我说:“看样子,更神奇些!”
友人听了,微笑道:“还有更神奇的!”隔日,我们从上游下来,发现马援渡口的水胀鼓鼓的,江边裸露的浅滩也不见了,一打听,原来是凌津滩水电站在调水灌溉、发电。别小看藏在沅江背后的这座电站,沅江之水都听它的调遣,既可降龙又能伏虎。要不,这沅江两岸有这么宁静?
第三次阅读沅江,是乘船到水心寨悬空寺去探险。船自五强溪顺流而下,途经麻伊??、兴隆街,饱览了两岸的秀丽风光,还有农村精舍闪现的新景——一些银灰色的金属装置。这临水而居的村民,未必用上了太阳能热水器,亦或是多频道电视?身边的旅伴都说这地方太偏僻,不知“桃花源中人”是否赶上了“时髦”。
船儿进入江边绿沉沉的夷望溪,就到了水心寨。水心寨亦名水心岩,古名夷望山,景名水心砥柱,高约150米,位于夷望溪与沅水交汇处。水心岩顶建有水心庵,分上、中、下三庵,远看像三只列队的天鹅,栖息在悬崖绝壁之上,所以有“武陵悬空寺”的美称。
上悬空寺只有一条路,自山足至山顶有石蹬三百四十级,两旁安有铁链,行人攀援而上,顶撞相接,栗而心悸。我搭的小客船在山垭下停靠后,乘客便像猴儿爬上了山垭上的土地庙。哟,土地菩萨还代水心庵的尼姑收香火钱呢。只见水泥墩上,用土块、石子压着散落的佛财。这个稀罕场景,怕莫只有这“绝胜”之地才有呢。
登顶开始,我为自己壮了壮胆:张家界的制高点——西海,我都像条壁虎溜上去了,还怕这百米高的悬空寺?眼见几个本地村民鱼贯而上,还有茶庵铺小学的两名学生,吹着口哨跟进。我小心翼翼地攀了十几个石蹬,就找不到扶手的铁链,心里开始发虚。仰头一望,乖乖!前面的人似匍伏崖壁,蠢蠢蠕动。冷不防,前边一声“哎哟”,就听人喊:“你的臭脚踩了我的脑壳!”罢罢,我稳不住砣,不得不撤了下来。
就这样,沅江为我留下了一个再读的悬念。
(作者单位:湖南省安乡县人民法院)
来源:中国法院网